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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她最擔心的,是景筳筠跟周氏的相處,每次請安後,她都很想留下,但是在景筳筠的眼神下,她還是離開了。

但是每次跟周氏見面她都覺得很難過,她知道娘親放不下兒子是天性,可是總不能拿一個孩子的死,去為難另一個孩子。

套句她之前看到的話,孩子要的是陪伴而不是期望。

隨著時間的推進,府裡的事物開始交到她的手上,她直接拿出公司制度那套,獎勵、假日,必要時,也拉著景筳筠參加一些聚會,替景筳筠補足了後宅的關係。

 不能小看這些,後宅的太太們都是丈夫的枕邊人,可以間接影響景筳筠的軍務,

而且有些小道消息,也幫助了景筳筠。

景府即便在景筳鈞這個哥哥逝世後,還屹立不搖,景筳筠功不可沒,她能幫忙的,就是扶著這個姑娘,接管後宅讓她少操心一點。

參加完宴會後,她整理一些聽到的風聲跟情報,將這些交給景筳筠核實。

景筳筠越來越信任她,但是對於周氏,卻總是不肯讓她幫忙。

她看著安榮居的擺設,心底卻嘆息,景筳筠要的,是周氏始終給不起的東西。 

這天,衝突來的很快,花幻甄一如往常站在門外,只聽到一聲巴掌的脆響,她剛轉身就差點被門打到,她只來得及看著景筳筠摀著臉跑出去,一瞬間就沒影了。

 她嘆息,走進房裡看著周氏,「景夫人,夫君……」

 「你別跟我提那個逆子!他是打算氣死我?我不過提了一句要記得去給妹妹上香,他就說自己是筳筠……他們倆都是我的孩子,我還會認不清嗎?」周氏憤恨的說。

 妳確實認不清啊!

 或許,沒打算認清過,但這種話,花幻甄只是放在心底,她對著周氏恭順的低頭。

 「媳婦妳怎麼不勸勸景筳鈞!」周氏不高興的牽連。

 好麼,連我都有事?

 花幻甄無奈的回應,「夫人,那我去勸夫君?」 

「下去吧!真是的,這景府每個人都這樣,說我瘋,我告訴你們,我可精明著!我年輕的時候…………」周氏念叨著。

這話讓花幻甄心底有些什麼,但沒有表現出來。 

她出了老夫人的院子,她跟可欣一起回房了。 

「姑娘,我們不找姑爺嗎?」

 「她餓了就會出來的。」花幻甄說。

 「姑娘妳這樣講,好像姑爺是妳說的那啥……流浪狗?」可欣咕噥。

 「哪是,她可高級了,是有我這樣一個漂亮娘子服侍的……單身狗!」花幻甄說,笑了幾聲,突然想到,對了,景筳筠難道真的沒有喜歡的人?

 說起來也已經二十一歲的人,要是有喜歡的人,耽誤了姻緣可就不好了。

 「耽誤什麼姻緣?可欣不懂。」可欣迷惑的看著花幻甄碎念。 

花幻甄看著她,伸手輕捏著她的臉,「說妳長這麼可愛,耽誤姻緣就不好了!」

可欣害羞的說:「姑娘,妳怎麼這麼愛取笑奴婢。」

 「我是說真的,有喜歡的人,就該去抓住,少在那邊給我裝害羞。」花幻甄開玩笑說。

 「姑娘都不害躁的?況且我走了,姑娘怎麼辦?」可欣看著花幻甄無奈。 

「嘖!哪家狠心的兒郎討了我家可欣,放妳出嫁,居然連人也拐走了。」花幻甄戳著可欣的臉,「好啦!我要去忙了,妳先下去吧。」

 「是。」可欣點頭,看著花幻甄進了書房。

 「可姑爺怎麼辦?」可欣問。 

「夫君啊……她也需要靜一靜,晚飯若沒出現,再說吧。」花幻甄說,然後就埋進了帳本裡。 

可欣無奈,看到花幻甄已經看起了帳本,只能閉嘴。

 別人家都是恨不得把夫君放在心尖子,她家姑娘卻一副不重要的表情。

 但偏偏姑爺也沒怪過姑娘,難到這才是夫妻真正的相處之道?可欣不懂。

 花幻甄在書房,看著書上的字,想的卻是周氏的話。

 ……這景府每個人都這樣,說我瘋,我告訴妳們,我可精明著!

 確實,花幻甄想,老夫人說起話邏輯清楚,數算什麼的也都沒問題,手不抖、齒不搖,連她問那些奴婢,都知道老太太說是瘋了,卻連一次幻聽都沒有,作息正常,食慾正常。

 假瘋?

 花幻甄垂眼,她畢竟不是醫生,但周氏卻唯景筳鈞跟景筳筠這對兄妹,就是認死理,她嘆息,這時代不把女人當回事,但連娘親都重男輕女成這樣,也太傷人了。

 但這畢竟是景府的事情,總會改變的,她思考。

 如果景筳筠有意中人,她倒是可以用嫂嫂的身分,將她嫁出去,可周氏瘋了,下面的人卻也不敢忤逆,硬是拖著景筳筠的婚事……

 難道他們還在等著真正的景王? 

而且…… 

幻甄敲了敲桌子,景筳筠自己也不在意,看來這一切都很有貓膩啊。 

講實在,她也考慮過詐死離開景府,可是她一沒田產土地,二也沒任何關係可以做假身分。 

景筳筠雖然信任她,但半年的時間還是太短,兩人相處更像是同事跟室友,還不足以景筳筠為她擔關係的安排,後宅還是一個太深的地方。

 花幻甄預估,至少也要三年,她不曉得抗不抗的住呢? 

抗不住就算了,她也是死過一次的人,有啥好怕的? 

想不通的事情,她就丟開了,專心在帳冊中,直到有人來催她用膳,她點頭,看著可欣,「姑爺呢?在哪用膳?」 

可欣搖頭,「姑爺到現在還不見人影。」

 不見人影? 

花幻甄無奈,「馬廄的馬有少嗎?」 

可欣搖頭。 

「那就是沒出門了。」花幻甄想了想,「帶我去祠堂。」

 「祠堂?」管事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少夫人。

 「對呀,我去問問祖先,『夫君』去哪了。」花幻甄說。

 管事看著眼前的少夫人,又看了看景府,他們府裡的風水是不是有問題?

 怎麼老夫人瘋癲,少夫人也不清醒? 

花幻甄說,看著管事說:「走吧。」 

此時,管事看著花幻甄嘴角的笑容,總覺得有些悚,少夫人好可怕! 

到了祠堂,花幻甄看著桌上的香,還有一旁的牌位。

 她肯定景筳筠一定在這附近,讓管事去喊,卻沒有人應。 

她只好自己出去喊:「夫君?」 

她默默走到外面,看著漆黑的後院,一片黑暗。

 花幻甄喃喃的說:「再不出來,我可就難辦了,不吃飯我的脾氣可是很暴躁的,到時候我破罐子破摔,去鬧老夫人,這樣可就不好了。」

 管事看著花幻甄瞪眼,這是少夫人還是女流氓? 

「真的不出來?好吧,我等等就帶桶油跟老夫人同歸於盡,省得人家我沒有伺候好老夫人,也不得夫君的心意,不如死了算了。」花幻甄說,她轉頭吩咐可欣,「去準備油跟打火石。」

 「是!」可欣點頭,真的去拿油。 

一旁的老管事想講話,卻被花幻甄擋住。

 果然過一會,就有踩斷樹枝的腳步聲,花幻甄一轉頭就看到景筳筠站在遠處,滿臉疲憊陰沉。

 「人找到啦,管事你跟可欣先下去吧。」花幻甄說,提著可欣的食盒走過去。 

景筳筠所在的地方,是祠堂出來的一個大樹後面,看著幻甄走到自己面前,她悶悶的不說話,神情憂鬱。

 花幻甄心裡好笑,看這小嘴嘟的,可委屈囉?

 但她也不怕,讓管事跟可欣先下去才上前詢問,「生氣了?急了?」 

景筳筠不理她,花幻甄也不介意,她走上前就是一個擁抱,抱緊景筳筠的肩,順了順她的背。

 景筳筠先是整個人僵硬起來,一會才習慣了花幻甄的動作,才漸漸軟了下來,花幻甄的體溫傳到了她的身上,讓她感覺有些溫暖。

 「……我是不是很笨?」景筳筠哽著聲音問,是她自己要配合娘親假裝自己是哥哥,但又生氣娘親總是只喊哥哥的名字。

 沒頭沒尾的一句話,花幻甄卻懂了,她搖頭,「不是的,誰都想要娘親,我自己也是。」

 景筳筠聽到她這樣說,人才整個鬆了下來,埋進幻甄的懷裡,她很亂,對娘親、哥哥跟她之間的關係,總是讓她難以理解。

 但是幻甄就這樣大辣辣地走到自己面前,把自己緊緊的抱著,心裡的那股混亂,就這樣平靜了。

 兩人就這樣靜靜地擁抱一會,突然一陣咕嚕聲從幻甄肚子傳來。 

景筳筠這才發現天色已經暗了,她看著眼前的幻甄,她帶著可憐兮兮的表情看她。

 「妳看我幹嘛……」景筳筠有些不好意思的說。 

「等妳放飯啊。」花幻甄笑說:「我家夫君不開飯,我也不敢吃。」

 「胡鬧。」景筳筠輕聲的說,看著幻甄走過去把食盒提過來。

 「筳筠。」幻甄喊著她的名字。 

景筳筠看著她,不懂幻甄是什麼意思。

 「對我而言,妳是景筳筠。」花幻甄說:「妳不是景筳鈞。」


 (圖/pexels)

景筳筠接過花幻甄的那碗熱湯,眼淚卻滴滴答答掉,她消失了一整個下午,也只有一個幻甄來找她,告訴自己,我是景筳筠。

 扮演哥哥太久了,有時候她都忘了自己是誰,哥哥是她人生的標準,跟哥哥相似的身高體型,跟哥哥一樣的飲食喜好,但她卻不是景筳筠。

 幻甄的話,像是有人拿了針,挑開了她心裡黑暗的一點地方,被發現的驚慌感覺過去後,她又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。

像是她等了很久,終於等來一個人,那個人看到了自己,而不是透過自己看哥哥。

 「妳的鼻涕快要流出來,這樣勾芡過的湯,會很濃喔!」花幻甄說,遞過自己的帕子給她擦。

 那一瞬間的悸動馬上煙消雲散了,景筳筠默默的吃飯。

 看她吃飽了,花幻甄才收拾起來。 

「我哥很優秀。」景筳筠默默地說。

 「喔?怎麼個優秀法?」花幻甄順著她的話題問。

 「十五歲他就跟著爹上陣,從小就打熬筋骨、驍勇善戰……他第一次的初征是川北之戰……」景筳筠說了許久。

 花幻甄看著景筳筠,她熟練又空洞的說著那些傳言,與周氏口中別無二致的景筳鈞。

 這些她都聽爛了,她看著景筳筠問:「那妳呢?妳什麼時候進軍?怎麼爬到現在這個位置?」

 「我?」景筳筠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問,整理一會才說:「我十歲才學得兵法,十六歲正式進營當上伍長,伍長就是……管著幾個人。」

 「當初,怎麼會去啊?」花幻甄問。

 「娘說,哥哥需要人幫忙,所以……我就去了」景筳筠羞澀的說。

 花幻甄問:「那妳呢?妳自己想去嗎?」

 景筳筠被她問的一愣,從沒有人問過她,這個問題讓她思考了一下。

 看著花幻甄等著自己回答的臉,她想了想才說:「當初沒有想這樣多,軍營比在家裡自在多了,留久了,就習慣了。」除了要扮演哥哥。

 其實當男子……她總覺得自在多了。

 「那現在呢?」花幻甄問。

 現在?

 「如果不是代替哥的職位,其實我滿開心的,在軍營裡,我有自己的營帳,只是最近比較忙,就比較少去。」她看著花幻甄,她並沒有不耐煩,很認真的聽。

 聽景筳筠的事。

 意識到這件事的一刻,景筳筠覺得有些什麼在心底變化,讓她有點驚慌又悸動,她想要說更多自己的事情,她想讓幻甄更了解自己。

 其實撇開頂替哥哥這件事,她很慶幸,看著幻甄認真的小臉,認識了幻甄是整個頂替事件裡面,最讓她開心的。

 她看著幻甄,她好奇的模樣沒有任何的惡意。

 「其實妳在軍營裡也很辛苦吧?」幻甄說,軍隊的操練是很辛苦的,而這個古代,還處在農耕社會,男女勞力的差距,讓景筳筠要跟男人一樣表現的話,要付出更多的努力跟體力。

 「我就習慣了。」景筳筠溫聲的說。

 「我覺得筳筠很厲害呢,要是我就絕對做不來的。」花幻甄笑說:「走吧!陪我回去?」

 但要站起身,卻因為蹲的太久,而眼前一片雪花,她不穩的往前傾,被景筳筠接住。

 「妳還好嗎?」景筳筠抱著花幻甄說。

 花幻甄扶著搭著她的肩膀,靠在她身上一會,雪花退了她才看清自己被景筳筠抱在懷裡,她有些尷尬的退開,「抱歉,剛剛蹲太久了。」

 前身割腕放血的速度,還趕不上新陳代謝的速度,這個身體真的是百分百的閨閣弱質啊!花幻甄歎息。

 「嘆什麼氣?」景筳筠看著幻甄,剛剛她退開時,她卻主動的將她拉到自己身前,讓她扶著自己的手。

 「嘆我這身體還是不爭氣,太弱了,如果跟妳一樣多好。」花幻甄笑說,她扶著景筳筠的手,兩人都是女子,但她靠著的身體卻比自己健壯多了,她有些羨慕。

 景筳筠倒是第一次被人羨慕這點,她看著幻甄抱著自己的手臂。

 她突然很想抱住幻甄,緊緊的。

 但意識到自己這樣的念頭,景筳筠馬上看著別的地方,提醒自己,幻甄是她的嫂嫂。

 這個事實卻讓她有些不快。

 「後來,妳第一次上陣是什麼狀況啊?還有那件事情怎麼解決的?」花幻甄繼續問。

 「那川北的野族犯邊,我跟著哥哥騎在馬上……」景筳筠說,用更多大量的過往故事,想湮滅自己看向幻甄的慾望。

 但是幻甄的聲音,身上的香氣卻伴著她。

 那天晚上,她們聊得很晚。

 但隨著兩人一字一句的問答,漸漸的,筳筠好像又從告訴幻甄的的話裡,重新認識了一次自己。

 有種原來自己沒這麼糟的感覺。

 原來,景筳筠是這樣的人。

她看著幻甄對自己笑,心裡卻有個體悟,這一切,都是幻甄帶來的。

自從鳳縣一戰後,景筳筠就徹底冷凍起來。

 根據軍師的判斷,至少五年內,沒有戰爭。

 景筳筠過起普通的日子,上午練完兵回府,下午跟幻甄一起用餐後,兩人到處走走。

 經過那一夜的深談,她又重新回去看著自己,在幻甄有意無意的引導下,她慢慢告訴了幻甄許多自己的事情。

 走到書房,她看著幻甄好奇的東看西看,像隻好奇的小貓。

 「這個是什麼?好漂亮啊!」幻甄看著眼前的花紋盒子,應該是普通的玩具盒,但是景府最小的就是自己這一輩,哪來的孩子?

 筳筠有些懷念的看著盒子,上面的繩子都染塵變黑了,她抽出自己的刀要把繩子弄斷。

 「不會放出什麼可怕的東西吧?」幻甄遲疑的問。

 筳筠好笑的看著她,「放出什麼?」

 「神獸啊、鬼啊之類的。」幻甄認真的說,自己這個穿越已經夠靈異了,萬一再往修真、聊齋的方向去,她可以考慮砍掉重練這個選項了。

 「什麼啦!那是我跟哥小時候的玩具啦!」筳筠有些懷念的說,她挑斷繩子,打開那個木盒。

 盒子裡面只是幾樣小孩子的物件,剪紙、草編玩具還有……一個弄滿傷痕的小木球。

 那木球真的不大,一個手指粗細,但似乎被人摔打的滿是傷痕。

 「那是什麼?」幻甄看著筳筠拿著那個小木球發呆。

 「是……空索用的。」筳筠聲音有些蕭瑟,然後她就把那個東西快速的塞進盒子裡關上。

 幻甄看到,也不好再問,只能默默看著筳筠收走東西。

 或許那就是一種提醒,筳筠看著睡在自己身邊的幻甄,她想到盒子裡的那個木球,那是她的還是哥哥的很難說的清楚了,就好像是幻甄。

 明明她應該是哥哥的妻子,卻總是在我身邊。

 她到底屬於誰呢?

 筳筠眼神黑暗的看著幻甄,有時候,她很矛盾,不喜歡幻甄王妃的頭銜,可是若幻甄不是嫁入景府,她們還會相遇嗎?

 隔天早上,筳筠去校場練射,難得的是幻甄也來了。

 幻甄看著場上的筳筠,一身俐落的男裝,顯得英武非常,如果不是看向自己時,有一瞬間的熟悉閃過,恐怕她都會以為眼前的人就是景筳鈞。

 她昨天悄悄地問了可欣,經過一番了解溝通後,知道了空索就是所謂的跳繩,那個小木球,就是套在跳繩上,用來定位跟顯眼的飾品,類似現在跳繩上的彈簧,只是更講究美觀而已,難怪這麼粗糙又滿是傷痕,恐怕是經常摔打的緣故。

 只是為什麼一個空索飾品就能讓筳筠這樣沉默呢?

 在她沉思時,一旁的周氏拉著幻甄,「媳婦啊!」

 「老夫人?」幻甄連忙打起精神。

 「妳看鈞兒,他可厲害了!每次射箭,三個靶子都中三箭,可厲害了!」周氏得意的說。

 幻甄點頭敷衍,「是啊!最厲害了!」

 每季景府都會選一日來操練兵馬,這天是開放女眷參觀的,因此幻甄才會跟著周氏一起到軍營。

 這個朝代是府兵制,府兵制就是指兵馬歸景府所有,皇帝只能發令,而景王聽令出兵,只是兵種怎麼訓練、休假等等,卻是景王府說了算。

 只見場上,筳筠一身俐落的軍裝,氣宇軒昂的模樣,誰能想到這是一個女嬌娥?

 她站定後,手舉彎弓,一次三箭,放手後弓體震盪,很快又是三箭,很快十支箭的箭筒就空了。

 這種表演性質的演練,很有國慶日操演的感覺,主要是看個熱鬧,還有武力的誇耀,因此會比較誇張跟花俏。

 旁邊有人騎馬把靶子送了過來,只見左右的兩個靶上都是三箭,但中間的那個卻有四支。

 「太厲害了!」一旁的軍爺說:「這不就是老爺的拿手好戲,四喜啊!」

 幻甄看那個軍爺,年紀似乎跟周氏差不多,他的話也表示,恐怕他從景老王爺就跟隨在側了。

 筳筠開心地走到幻甄跟周氏面前,才剛開口:「娘,妳看我……」

 周氏卻突然瘋了似的要衝上去打她!

 幻甄連忙要拉,可是周氏的身法很快,等她拉住周氏時,筳筠已經挨了一巴掌。

 一時之間,周圍的人都愣住了。

 他們不懂老夫人怎麼了?

 怎麼突然就打了將軍?

 連幻甄拉著周氏也是一臉不解,按理說,筳筠這樣表現,表現的如老太爺當年,但周氏卻打了她,這非常不合理!

 幻甄一直緊盯著周氏,只見她自己也是愣了一下,才轉而開口:「妳這個騙子!跑來校場練四喜,丟我一個人撫養鈞兒!騙子!……」

 聽到這話,一旁的軍爺才回神,半解釋半哄的攔著周氏,「老夫人迷糊了,這不是老王爺啊!」

 筳筠不解地喊:「娘?」

 軍爺拍了拍筳筠的肩,「將軍別放在心上,大概是你太像老太爺了,所以才亂了心神,不是故意的。」他示意幻甄把周氏扶去筳筠的帳中休息。

 幻甄點點頭,扶著周氏,「老夫人,我們去休息吧!您累了。」

 筳筠也跟上他們。

 一回到帳中,幻甄就被周氏推了出去,筳筠只來的及扶她一下,然後就必須放開她去攔住周氏。

 「幻甄妳先出去吧!」筳筠似乎在走來的路上,已經知道周氏氣什麼了。

 幻甄只好點點頭,準備走出去當個望風的,媳婦畢竟還是外人,她剛踏出門,裡面的周氏也走出去,似乎非常生氣的樣子。

 而幻甄就陷入了兩難,該去安撫婆婆,還是安撫……夫君?

 門裡傳來筳筠的聲音,替她做了決定。

 「幻甄。」筳筠的聲音很低。

 幻甄看著周氏瞪著自己要自己跟上,她心裡衡量一下,跟周氏去,肯定能知道一些秘辛,可……她看著營帳。

 最後還是筳筠在她心裡的位置重要些,她讓其他人去照顧老夫人,自己則進入營帳。

 筳筠撇著頭,看著地板,似乎沒想到自己會進來,有些狼狽的摀著臉,「妳進來幹嘛?」

 「不是妳叫我來的?」幻甄無奈。

 「我……」筳筠別過臉,「娘……心情不好,妳去安撫她!」

 「不要。」幻甄果斷的拒絕了,她走上前抱住筳筠,「乖啦!不哭喔!」

 筳筠被她弄得哭笑不得,「妳在說什麼啦!」

 「來姐姐秀秀,看這個小嘴嘟的,好委屈喔!」幻甄繼續哄她。

 再多的煩惱,被幻甄這樣一鬧,筳筠也氣不下去了,她看著抱著自己的幻甄,個頭小小的,卻摟著她輕拍她的背,明明自己也還這麼瘦小,卻急著照顧她。

 筳筠感覺心裡有些暖,她把頭抵著幻甄的肩,吞了吞口水說:「娘剛剛……是在氣我。」

 幻甄停了動作,靜靜地說:「我在聽。」

 只是三個字,就讓筳筠冷靜了一點,她起勇氣說:「她氣我不該練四喜,那是我爹的絕活,當年哥想練,但最後一箭總是射歪,可今天娘生氣,是……」

 幻甄懂了,她心裡嘆息,周氏並不樂見筳筠進步,對她而言,景筳筠注定該是景筳鈞的代替品。

 既然是代替品,就不可以超越他,若是山寨超越正版,那就不對了。 

果然,筳筠接著說:「我不該射中的,這樣就不是哥哥……不是景筳鈞該有的樣子,所以娘很生氣。」

 然後筳筠嗚耶一聲抱緊她,像個做錯的孩子,不知道該怎麼辦。

 幻甄卻只有滿心的心疼,她多想讓周氏看看,眼前這個人,她是多麼愛自己的媽媽,連多年偽裝成哥哥她都做,只為了周氏的稱讚,可是周氏是怎麼對待自己的女兒的?

 「我給妳擦藥好嗎?」幻甄伸手拉起筳筠的手看,為了練這活,她的手都磨出繭,今天她注意到筳筠的手有些紅,果然她的手指被弓弦劃破了,她把筳筠拉到旁邊包紮。

 筳筠只是木然讓幻甄動作。

 她不知道怎麼說,所有的情緒在心裏如藤蔓瘋長,她卻無法用口說出,最後她只感覺到無止盡的疲累。

 對於扮演哥哥的日子,她累了。

 從小,娘就很寶貝哥哥,但是男女有別,哥哥七歲後就被抱走了,只有早上能來跟娘問個安。

 她很難得到娘一個笑臉,直到有一天,她提出要跟哥哥一樣,那一天,她第一次看到娘笑的甜蜜。

 之後她就知道,只要她模仿哥哥就能得到娘的笑容,因此她拼命的學哥哥,學哥哥的穿著跟說話方式,學哥哥的習慣,甚至她跟哥哥交換身分,也不會被人發現。

 她很喜歡這樣用哥哥的身分去觸碰的事物,因為不再有人因為她是女孩子,不許她做這做那。

 她想到跟幻甄在書房發現的木球,當時爹買了兩個,給她跟哥哥一人一個,但後來哥哥的壞了,有一天娘看到了自己手上的,因為一次犯錯,就把她的木球沒收了。

 再後來,就是出現在哥哥手上。 

那是第一次,她感覺自己不想學哥哥了。

 可那時她已經進了軍營,如果拒絕模仿哥哥,她就只能關在房間繡花,她並不想要這樣,因此只好又學了起來。

 直到現在,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誰?

 是景筳筠還是景筳鈞?

 「我……終究不是景筳鈞。」所有的話只變成一句結論。

 筳筠苦笑幾聲,看著手上的被包好的傷口,哥哥都學不會爹的絕技,她可以重現。

 但不管她做的多好,她不是娘想要的那個人。

 所以一切都不對了。

 那種無力感讓她感覺很難過,她看著自己的手,她不是景筳鈞,有時她會想,如果當年死的是她,會不會好一點?

 她這麼努力苦練射箭,就是為了讓娘開心,她手都割破好幾次,但……娘不在乎的。

 她的娘在乎的,只是自己夠不夠像哥哥,有時她真的很想問娘,那我呢?

 我到底算什麼?

 筳筠看著自己的手,突然痛恨起自己的身分,她把手往桌上捶,手上傳來尖銳的痛楚,卻還是痛不過心裡欲淚的感覺。

 她不該哭,也不能哭的,男子漢大丈夫不可以哭的。

 幻甄卻伸手握住筳筠手,「幹嘛傷害自己啦!」

 「我想哭。」筳筠啞著聲音說。

 「想哭就哭啊!我又沒說不可以……」幻甄看著她,那俊俏的小臉滿是憂鬱,眉毛都低著,可筳筠還是忍著淚。

 筳筠有點不高興的吼:「我不能哭啊!如果是景筳鈞就不會哭的,男子漢大丈夫……」

 幻甄突然嚴肅的說:「妳本來就不是景筳鈞。」

 筳筠又些愣住。

 幻甄跟筳筠對視,「我也不認識景筳鈞,我只知道,我眼前的這個人,她叫景筳筠,她射箭超級厲害,可以跟他爹比肩。」

 「可是我終究是不我哥……」

 「我不管妳哥怎樣,總之,景筳筠一直非常非常的努力,為了今天讓老夫人高興,她練習了很久,我很佩服她每天堅持練習不輟,這是很棒事情。」幻甄捧個筳筠臉,兩人雙目對視。

 「在我花幻甄眼裡,景筳筠是非常優秀的人,所以,我不准妳詆毀她。」

 筳筠看著幻甄,有些無奈,「我就景筳筠啊!」怎麼在幻甄嘴裡,自己好像是兩個人一樣。

 「是啊!今天外面那些人,都是為了景筳筠拍手的喔!」幻甄說。

 筳筠想了一會,才懂幻甄的意思,看到她對自己眨眼笑,筳筠看了一會也跟著笑了。

 是啊!她原本就是景筳筠,為什麼要一直在乎自己是不是哥哥?

 她想到自己的娘,儘管心裡還是有些難過,可是外面的那些人,不管他們知不知道自己是誰,但都是把掌聲給自己的。

 尤其是眼前的幻甄,她認識的人只有自己,她說她很佩服自己每天練習。

 至少還有一個人,看到了景筳筠的努力。

 這就夠了吧!

 筳筠忍不住的將幻甄抱住,靠在她的肩上,這樣就夠了。

作者:馥閒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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