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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氏萬萬沒有想到,自己深夜去送湯水到兒子房裡,卻聽到如此驚駭的消息。

她站在暗處等著筳筠離開,她才走進景筳鈞的房間。

看到兒子頹喪的坐在房內,她走過去搭著兒子的肩,「這件事情,娘會處理的。」

景筳鈞聽到自己娘的聲音,他嘆了一口氣,把那個首飾盒遞過去,「娘,這東西妳收好。」

周氏收下那首飾,卻沒有很想收下,只是放在桌上感嘆,「這個……是你爹給我的最後一個東西。」

「爹?」景筳鈞沒想到還有這樣一件事。

「當年他說要替你妹妹擋災,我盼著他平安回來,卻只等到這件死物。」

「爹肯定是愛著娘的。」景筳鈞說。

周氏看著這個手上的首飾盒,若有所思的說:「或許真的是我命硬,你爹、舅舅都不長命,鈞兒,你是娘的指望,娘希望你能好好的,你回來了,就帶著筳筠,拘著她別讓她被人注意。」

景筳鈞聽著娘的話,想到的卻是妹妹筳筠的臉,他的妹妹跟自己一母同胞,他們卻彷彿照鏡子般,筳筠最後的大吼在他耳邊。

我是被你們逼瘋的。

這個你們,除了自己,是不是還包含著眼前的娘親,他能體諒娘是為了自己好,可筳筠呢?

這個為自己犧牲了大半人生的妹妹,他該怎麼補償?

他甚至都沒有看過筳筠穿裙子、戴珠花,像個姑娘似的玩耍。

會不會就是這樣,筳筠才以為自己是男子,才會喜歡上花氏?

心裡的愧疚讓景筳鈞開口,想勸自己的娘,卻發現自己不知該從何講起,最後還是化為一聲嘆息,「娘,我們該對妹妹好一點。」

畢竟是自己的妹妹,從小到大,他對自己做的事情很少後悔過,但對筳筠,他頭一次有種做錯事情的不安感。

筳筠會喜歡女子,會不會也是自己的錯?

讓妹妹一直扮演自己,這件事情是錯的,這是景筳鈞最深的體悟。

周氏卻不懂自己兒子複雜的心思,她讓人傳話,準備明日起將筳筠拘在房裡,畢竟自己兒子回來了,她也不用在外拋頭露面了。

而且筳鈞的話也提醒她,筳筠的婚事也該操心了。

隔天,筳筠瞪著被鎖住的門,還有旁邊一身女子的衣物,「這是要幹麻?」

「穿上吧。」景筳鈞說,他其實也很忐忑,但幸好,筳筠還是默默去打扮了。

第一次看到自己妹妹穿女裝,只是筳筠還是有些扭捏的模樣,景筳鈞都有些好笑,他一直以為自己有個弟弟,但現在不同了。

「妳還滿有女人味的嘛。」景筳鈞好笑。

筳筠眨眨眼,表情鬆了一些,「幻甄幫我化妝過。」講到幻甄,筳筠的心情好了些。

但景筳鈞聽到這話,心情反而有些差,他藉口送筳筠去相親,把她拉了出門。

兩人來到景筳鈞練兵的密室,關上門後,他深吸一口氣看著筳筠,「妹妹,妳也該清醒了吧?」

「哥?你在說什麼?」筳筠不解,「我一直都醒著啊。」

「經過這麼久了,妳也該忘記花氏那個女人了吧?」距離花氏離開滿久了,筳筠可以放下了吧?

筳筠沉默了起來,她看著自己哥哥,心裡五味雜陳,「……我……」

「已經快一年了,妳不可以再任性了。」他看著筳筠一點都沒有動搖的模樣,「而且,娘也希望妳出嫁,有個好人家可以照顧妳,妳不會讓娘失望吧?」

以往,搬出娘親筳筠都會屈服的,但景筳鈞卻發現,自己的妹妹不再馴服的點頭,而是雙目堅定的看著自己。

筳筠明確的表達自己的意見說:「我在等幻甄。」幻甄離開快要一年了,她一直在等待。

這段期間,她漸漸發現,自己要的人,還有願意走一輩子的人是幻甄。

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喜歡女子,但除了幻甄,她眼裡從沒有任何男女讓她動心,或許她們的性別錯了,但她從沒有覺得與幻甄的相戀是錯誤的。

現在她也只是在等著幻甄,等兩人見面,她要告訴幻甄,她很愛她,很想她,而且沒有打算變心!

而且...她看著眼前的哥哥,輕聲卻清楚的說:「哥,對你而言,我只是景府待嫁的姑娘,但對我而言,要過一輩子的人是幻甄,你跟娘只能陪我人生一段路,但最終,執子之手的人,不是你們。」

景筳鈞沒想到,筳筠是這樣堅定,這樣肯定的等一個女子,她話語中對自己不依賴的意思,卻反而激起自己的心慌,眼前的妹妹已經成長到一個他無法企及的世界,那樣的獨立而成熟。

景筳鈞掙扎的問:「可妳們都是女子!妳若跟她一起,子嗣怎麼辦?」

筳筠憂傷的看著自己的哥哥,「子嗣可以抱養,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。」幻甄也說過,不孕不育的人很多,對孩子的疼愛也不在血統上。

「那外面的人會怎麼看妳們?」景筳鈞還是不死心的問。

筳筠卻肯定的回答,那心中早已計畫好的事情,「我們可以說是親戚,或者我可以男裝示人。」

景筳鈞還是不高興的說:「這種違背陰陽的事情是錯的,妳穿男裝,萬一被人揭穿了呢?」

筳筠看著自己的哥哥,眼神憂傷的問:「那哥哥你詐死時,就沒有擔心過嗎?」

景筳鈞開了口,卻沒有了聲音。

說實在,他還真的沒有擔心過,他一直是享受著娘的全部寵愛,也從沒有站在妹妹的角度去想過,直到他的計畫才讓他了解當中的艱辛,可是因為這樣,他就該隨筳筠的心意,讓妹妹跟一個女人在一起嗎?

他不由得在心裡罵起花幻甄,就是個妥妥的禍害!

這場會面讓景筳鈞心裡很複雜,他第一次因為自己的妹妹話,有了刺痛感,或許是她犀利的揭開了家庭中的黑暗。

當筳筠憂傷的看著自己時,他被愧疚刺的抬不起頭,他總覺得自己是最委屈的,可是一直裝扮成自己的筳筠,是這整件事情受傷最深的吧?

那……他該不該讓步?

「妳就真的那麼喜歡她嗎?」

筳筠看著自己哥哥,其實她還是憤怒的,可是比起憤怒,她更想要得到幻甄的下落,那個動搖她,接受她、只對她好的傻姑娘。

想到她,筳筠的語氣軟了幾分,帶著點委屈低聲說:「對,哥...我真的很想她。」想極了!

思念是折磨的,尤其她曾在幻甄身邊嚐到過,那份自在跟快意,她只需要是筳筠,不用裝成景筳鈞,不用看著娘親的眼色行事。

她的心被幻甄寵壞了,從此只有這一個人,無法移情別戀。

看著筳筠如此,景筳鈞更加動搖了。

想到筳筠在說到幻甄時露出的笑容,最後他還是讓步了。

「我想一想。」他說。

這場對話就這樣結束了,兩人回到景府,筳筠還是換了自己習慣的男裝。

兄妹倆雖然沒有和解,但至少也親近了些,兩人說著近況,卻遇到了出來找人的周氏。

「娘?」

「娘。」

兄妹兩人倒是一模一樣的打了招呼,只是語調有些不同。

「你們怎麼提早回來!」

周氏不解的問,她看到筳筠男裝的樣子皺眉,「怎麼打扮成這樣,姑娘應該要有姑娘的樣子啊!」

筳筠聽到這句話,心裡一刺,看著周氏不解的眼神,她突然很想說些話。

想要把自己多年的疑問跟迷惑問出口,但若是她與幻甄的事情被娘知道,自己會怎麼辦?

周氏收到她的眼神,好奇的問:「怎麼了?這樣看著娘?」她看著筳筠男裝的樣子,「難道妳代替哥哥執行什麼任務?」

這句話又挑起筳筠的神經,內心的叛逆讓她忍不住的問:「娘,我是哥哥的替代品嗎?現在哥哥回來了,我沒用了對嗎?」

周氏有些嚇到,「怎麼這樣說?」

「不然為什麼你們要把我嫁人?」筳筠問,一旁的景筳鈞要拉她,卻被甩開。

「妳都多大了,早該嫁人啊!」周氏理所當然的說。

聽到要嫁人,筳筠更是不肯,她看著自己的娘問:「為什麼幻甄在的時候,妳不答應呢?」

「那時妳哥又沒回來,景府無人主持婚禮啊!」

周氏的回答無懈可擊,可是聽在筳筠耳中,卻像是告訴她,所有的一切都不如自己的哥哥,景筳鈞來的重要。

「那為什麼我就要代替哥哥娶幻甄!」筳筠質問起來。

周氏的火氣也上來了,她瞪著筳筠說:「妳在說什麼,那是聖旨啊!只是暫時的權衡,現在妳哥回來,妳應該嫁人了。」

「那現在沒有聖旨,我不要嫁人!我不要!」筳筠不高興的說,她要等著幻甄。

「妳在說什麼!妳不嫁人,要讓妳哥以後會被人說話的!」周氏卻不高興的喊起來。

筳筠傷心的問:「所以妳眼裡只有哥嗎?那我呢?我不是妳女兒嗎?」

周氏用更大的聲音吼,「如果妳是我女兒妳就該聽話的嫁人!娘都是為你好!」

「我已經聽了妳的話一輩子了!」筳筠低吼著,她看著自己的娘,看到她不解的眼神,「為什麼我不能不嫁?」

這時候周氏突然爆發了,「不嫁難道妳想跟那個女人一起嗎!」

「娘……妳知道了?」筳筠有些錯愕,但又了解,畢竟哥什麼都不會瞞著娘,她不需要太驚訝。

周氏卻衝上前,推了筳筠,「妳好好一個姑娘家,為什麼要作賤自己,學宮裡的對食之風!」

對筳筠而言,那種被否定的心情,卻像根利刃捅進心裡,痛的開出血花。

原來她喜歡幻甄是作賤自己嗎?

筳筠看著周氏,突然笑了,那一剎那,她有著一種初綻的女子芳華,或許那就是一種感悟的瞬間,她看著周氏,用蕭索的嗓音,問出自己早就知道答案的問題。

「那為什麼,為了哥我就必須去娶幻甄?」

「那只是虛凰假鳳,我沒有要妳……」周氏的話被筳筠的淚打斷了。

「我愛她。」她看著周氏強調,「她是真心待我。」

周氏激動的紅了眼眶說:「妳不要害我丟臉,萬一傳出去,妳這是要逼死我!」她幾乎強烈而激動的指控筳筠,丟臉的恐懼讓她像是攻擊死敵般對待自己的女兒。

「娘!」景筳鈞喊了一聲,現在的娘跟妹妹吵架,讓他這個哥哥、兒子夾在中間左右為難。

「我告訴妳,要不是因為妳是我女兒,我早就打死妳了!而不是把妳嫁出去!」周氏生氣的說。

筳筠卻只是含著眼淚強調,「我不要嫁人!」

「閉嘴!」周氏卻直接抄起茶碗,往筳筠臉上丟過去。

筳筠卻沒有閃避,生生挨了茶碗,即使額角流血,也只是堅定地看著她,眼神透露出不讓步的堅持。

「筳筠!妳跟我回去。」景筳鈞要上前拉筳筠,但她卻只是堅持的看著自己娘親。

「我沒有妳這樣丟臉的女兒。」周氏瞪著筳筠,她的手用力揮向筳筠,「我現在就打醒妳,妳不嫁人,是要讓我丟臉死嗎?」

那一巴掌,打在筳筠臉上。

疼痛卻遠不如震驚,她看著自己娘親。

景筳鈞上前拉開兩人,幻甄會等一年的事情,是他答應的,但從頭到尾,娘都沒有怪過自己,有時候景筳鈞也會有點心虛,他是整件事情的受益者。

因此他也想要補償自己的妹妹。

只是現在,筳筠卻為了那個女人跟家裡爭吵。

周氏強硬的說:「我不管,妳現在就給我嫁人!」她不懂這個女兒,但她認為一定是那個花氏的錯,只要女兒嫁了人,有了家庭就會收心,人生就會走上正軌。

筳筠卻更強硬的說:「我們約定好了,我不會負她。」她說完拔走自己頭上的唯一的玉簪,在自己的脖子上抵著。

「筳筠!」景筳鈞怒斥自己妹妹,「妳莫要兒戲!」

筳筠好笑的看著他們,眼淚卻不斷的流出來,「兒戲?」

她看著自己娘跟哥哥,「兒戲的人是誰?」

或許這是筳筠最大的叛逆,多年來的壓抑的溫順,終於在娘親的逼迫下爆發,她控訴眼前兩人,她最親的家人,卻是傷害她最深的。

「你們從頭到尾,只把我當成你們的魁儡,需要時,我就必須是景筳鈞,不需要了,因為我是女兒身就要把我嫁出去。」

景筳鈞看著自己的妹妹,知道她的精神已經被逼到角落,而他們的娘周氏,卻還是不肯放過的模樣。

「我累了,我只想去找幻甄。」她狠狠的往自己的脖子上戳了下去。

「筳筠!」

「妳!」

母子二人的驚叫,也喚不回筳筠絕烈的心,她在這一年的思考,漸漸發現自己已經不是這樣在乎娘的想法,比起永遠把哥哥放在自己面前的娘,她更在乎幻甄,而且她想清楚了。

若是認識幻甄之前,娘要她嫁人,她也不會反對,或許渾渾噩噩困於閨宅也就如此。

但她的人生在遇到幻甄後,一切就不同了,曾經和一個人情意相投的感受太好,戀情太甜蜜,她怎麼能安於那種盲婚啞嫁的安排。

心裡已經有了人,又怎麼能裝得下別人?

對現在的景筳筠來說,幻甄才是她想牽手過一輩子的人,如果嫁給男子,她不願意在身體或者靈魂上對幻甄不忠。

或許現在的死亡,才是解脫,她可以乾乾淨淨的,不讓幻甄以外的人碰自己。

筳筠閉上眼,等著死亡來臨。

景筳鈞上前搖晃著筳筠,先替自己妹妹止了血,然後讓僕人請了大夫。

在筳筠的房外,景筳鈞看著自己手上的血,洗淨後才出了妹妹的房間。

筳筠的絕烈反抗,是他沒有想到的,他很疑惑,為什麼幻甄會對筳筠有如此大的魅力?

但他還是先將娘送進院子,現在他要過去跟娘講一些醫生交代的事情。

進入院子後,他看著筳筠替娘打理的院子,井井有條的模樣,卻讓他心裡閃過一絲疼痛,以前的筳筠是很努力想要得到娘親的在乎吧?

他從院裡的每個小細節,都能看到筳筠安排的有多用心。

可娘還是不懂,其實如果不是自己安排了那個計畫,說不定他也不會懂。

娘親跟妹妹都是他的家人,可兩人的衝突又無法化解。

或許讓筳筠跟花氏一起,才是正理?

他走進娘的房裡,看著自己的娘眼淚滴答的掉。

周氏抹著淚說:「筳筠到底是怎麼了?家門不幸啊!」她是偏愛兒子,可女兒也是她養大的,現在卻只想跟一個女子在一起,這是不對的啊!

「娘,筳筠只是還需要時間。」景筳鈞勸自己的娘。

「需要什麼時間,她要是再不嫁,人家會怎麼看你這個家主?」周氏不滿的捶了桌子,她恨筳筠怎麼就不懂為娘的苦心,卻不曾在乎過筳筠的心情。

為你好,有時候也蒙蔽了家人的雙眼,讓周氏看不清女兒的決裂。

或許是,筳筠已經站在娘的背後太久了,娘也太習慣命令了,景筳鈞嘆息,終究是他這個長子的疏忽,他顧著自憐,卻忘了自己的妹妹跟娘,如果他能多關心家裡一點,是不是就不會這樣?

但……

現在再讓筳筠嫁人,這不是更加的逼迫她嗎?

景筳鈞看著自己的娘問:「娘,你真的覺得嫁給一個陌生人,妹妹會幸福嗎?」他的聲音充滿了迷惑。

周氏安靜一會才說:「姑娘長大都是要嫁人生兒子的啊,我是為了她好。」

景筳鈞看著自己親娘,「真的嗎?」

「連你也要反抗我嗎?還是你覺得我在欺負你妹!」周氏激動起來,她看著自己的兒子說著自己的委屈,「娘這樣做,還不都是為你好啊!」

「可是……我並不想要妹妹裝成我啊!」景筳鈞細聲地說,面對娘親期盼的眼神,他只覺得很沉重,直到周氏激動地起身時,撞掉了那個首飾盒。

咖!

摔開的首飾盒,除了那個玉鐲,還有一封藏在夾層的信,母子兩人都愣住了。

還是景筳鈞先撿起來,快速的把信看過後,他把信遞給自己的娘,「是爹的信。」

周氏連忙搶過去看。

景筳鈞看著自己娘,心裡卻有著一絲遲疑,因為信裡的內容,不只點出娘的偏心,還有娘偏心的理由,那個妹妹替自己擋災的說法,被自己的爹說是無稽之談,甚至要娘多關心女兒。

可是筳筠已經扮成自己好多年了。

景筳鈞回憶信上的字句,無不是夫君對妻子最入微的觀察,所以更是巨大的打擊,甚至自己這個兒子也很動搖……

對娘、對筳筠還有自己。

這個晚上,對景府而言是個很難熬的晚上。

益合十五年,皇太子軒登基坐殿,尊惠帝為太上皇,改國號敬瑀。

敬瑀元年 景王獲封景襄王,平定多處叛亂,風川縣內悉數平定,其妹封為安國郡主,賜府一座,良田千畝。

世人讚嘆,景王忠君愛國,惜妻花氏早死,但多的是想嫁給大將軍的閨女,其妹也有多人求娶。

風川縣河邊,景襄王穿著平民的衣服,一個人騎著馬,來到一戶農家,下馬後,將馬韁交給僕人,他打開院子裡的門。

僕人見禮後,恭敬的請他入內,「王爺,主人在後湖釣魚。」

「知道了。」景襄王,也就是景筳鈞面含冰霜的說。

走進後湖,只見一個男子坐在湖邊釣魚,但他的腳上卻有著鐵鍊。

「已經一年了?」男子的聲音沙啞,他轉頭看著走來的景筳鈞,「見過王爺。」他笑著拱了拱手,但言語間卻沒有多少對王爺該有的敬畏。

「廢話少說,我已經照你說的計謀做了,接下來呢?」景筳鈞不高興的問。

男子看著他微笑,「王爺,你知道我的規矩,一個消息換一個消息。」

景筳鈞深吸一口氣,看著他,「筠兒雖然願意隨我出兵,可依然不願開口說話,唯一開口跟我講的,就是問你的消息。」

「就這樣?」男子問,但眼睛裏面卻傳達出,他知道還有什麼的意思。

景筳鈞卻不肯回覆他,只是沉聲說:「就這樣。」

「那聽聞周夫人打筠兒,又是怎麼回事?」男子冷冷地問。

「你怎麼知道?」景筳鈞驚訝的問。

「當初,我是為了筠兒才自願被囚,但景府連善待自己女兒家都做不到,也太讓人不齒了。」男子搖頭。

景筳鈞瞪著他,「還不都是你害的!」

「喔?」男子一臉的不以為然。

「如果不是你,筠兒怎麼可能自殘明志,我娘打她是……」

「是什麼?景筳鈞,我當初願意為你所用,就是因為筠兒,現在你讓她受委屈,我寧願死都不會再說一個字的。」男子甩過頭,不高興的說,應該穩重的態度,卻有了一絲女兒嬌態。

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!

景筳鈞生氣的拂袖而去,但過了幾天,還是不甘願的過來了。

「到底要怎樣你才願意幫我?」景筳鈞挫敗的問。

「我要筳筠。」

景筳鈞挫敗的回去,想了想還是去了筳筠的房間。

「我要幻甄。」筳筠說。

景筳鈞額角跳了跳,還是沒忍住,他又跑回湖邊看著那個男子,「你們到底想要怎樣!一個兩個都裝啞巴,什麼我都可以給你,東海的明珠還是什麼鳳毛麟角,為什麼你就是要一個我給不起的?」

那個男子問:「王爺,你要什麼?」其實仔細一看就能發現,他其實是她,一個女兒身,也是從景府消失一年的花幻甄。

這一年,她其實被收編到景筳鈞麾下,雖然不是專業的軍師,但是她的想法總能出奇不意,因此,還算是混得不錯。

至於啞掉的嗓子,她看著景筳鈞,拐了景府的小姐,本來就該付點代價,她心裡倒是沒有太多的不快,只是很想念筳筠。

「我要我的家人安好,我要筠兒有個好歸宿,而不是整天念著妳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!」景筳鈞咬牙。

「那只要我不是女人,你就同意了?」幻甄問,她女扮男裝成為景筳鈞旗下的軍師,為他賣命出謀劃策,為的就是等景筳鈞點頭。

不曉得她等的機會來了嗎?

「除非老天爺可憐妳。」景筳鈞瞪著她說。

幻甄回以嫌惡的表情,她才不想好嗎?

扶他什麼的,想到就讓人發寒,她對自己的胯下很滿意,不想多了什麼。

「老天爺是不指望了,我指望王爺。」幻甄說,她看著眼前的景筳鈞,「只要王爺配合我……」

景筳鈞嘆息,花幻甄最可怕的地方,不是她天馬行空的想法,而是她會分析給你聽,講得天花亂墜,偏偏又讓人信服,最後讓事情照著她想要的方向走。

經她一講,筳筠嫁給她,一方面滿足了自己娘親的要求嫁人,一方面兩人也可以在一起,至於名分、財產,那都是身外之物,計畫一下,走個過場也就是了,她甚至連聘禮都準備好了。

「妳老實說,妳該不會投錯胎了?」想的這麼周到,該不會她本就是男兒身吧?

「王爺,你能不能專心點?」花幻甄無奈,為了跟筳筠在一起,她可是拼命的側寫了周氏、市井、皇帝、太子的心思,從筳筠跟她告白的那天起,她就已經開始準備了。

「我相信自己不是來創造悲劇的。」花幻甄無奈的說:「王爺,你也希望令妹安好吧?」

「……當然。」景筳鈞點頭。

「那一年之約,王爺你該履行承諾了!」花幻甄說。

景筳鈞看著她,默默的罵了聲,「妖孽。」

花幻甄無所謂的聳肩,就算妖孽,她也只禍害自家親親老婆。

想到筳筠那張俊秀的小臉,她心裡還是有些怦然,從她對筳筠用心開始,她就把自己賠了進去,每段感情她都不會只是玩玩,而是拿命去拚。

愛一個人,她可是用盡全力的,所以不能不慎重啊!

景筳鈞回到府裡,經過筳筠自殘後,整個景府是肅穆的,他找了許久,才再祠堂邊的樹後面找到自己的妹妹。

「筳筠?」景筳鈞喊她。

筳筠還沉浸在思念中,她看著熟悉的景色,卻獨獨少了她最思念的那個人。

景筳鈞幽幽地問:「妹妹,妳為什麼這麼固執。」一年了,如果這段感情是錯誤的,為什麼筳筠沒有放下。

或許也是在乎,景筳鈞查訪了許多地方,同性為契一起過生活的例子也不是沒有,他的堅持漸漸鬆動,若是筳筠真的喜歡,其實……

他查覺到自己的動搖,可或許真的讓他動搖的,是內心的愧疚,為了他,被耽誤了青春的妹妹,他想了許多,其實若筳筠真的喜歡,為什麼不可以?

他看著筳筠,總是在勉強自己微笑後,那濃重的寂寞,若沒有嘗過相思滋味就算了,偏偏她們相依相扶過,兩人即使一年不聯繫,也不曾改變對對方的感情,他是否該讓步?

筳筠露出懷念的神情。


(圖/pexels)

「是幻甄告訴你這裡的嗎?」筳筠問自己哥哥。

想到是他把自己跟幻甄隔開的,筳筠身上的憂鬱又更濃重了。

只是這裡,她卻不想跟哥大小聲。

這個祠堂,是她跟幻甄講開的地方,是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地方,也是第一次,發現自己對幻甄有別樣感情的地方。

她也曾經因為喜歡上同性感到迷茫、害怕,但很快的,她就被自己的戀心改變,幻甄是那麼可愛,不客氣闖進她的生活,讓她快樂、欣喜。

也是她,將自己拉出那個自卑的漩渦,讓她又恢復了自信,告訴自己,其實自己是很好的人。

這樣樂觀又溫柔的姑娘誰不喜歡?

「是。」景筳鈞說,是花幻甄告訴他的,筳筠會在這邊,但景筳鈞有種刺骨感,不曉得自己會不會被列祖列宗打死,因為經過一番掙扎後,他做了一個決定。

筳筠聽到景筳鈞說是幻甄告訴哥哥的,她露出一個淒然的笑,「她果然記得。」她還記得,那就沒有忘記自己對吧?

幻甄,妳再等等我。

筳筠在心裡說。

景筳鈞看著自己妹妹,不懂的問:「那女人有什麼好,值得妳做到這樣?」

「因為,她為我做的更多……」筳筠想。

感情要越走越近,必須有為對方受傷的勇氣,我只是想試試看……

幻甄,我有為妳受傷的勇氣了,妳願意回來嗎?

回到我的身邊?

「這是她要給妳的。」景筳鈞看著妹妹接下才說:「她要妳嫁人,嫁給這個人。」

「不可能的!」筳筠不高興的說:「幻甄才不會要我嫁人,她連讓可欣替我拿衣服都要吃醋,怎麼可能會願意!」她看著這個名單不敢置信。

「她說這個人選是她親自挑的,如果妳還喜歡她,就嫁給這個人。」景筳鈞說。

「她不會不要我的,幻甄才不會這樣!」筳筠說,但恐懼卻抓住了她,幻甄是不是想擺脫她?

景筳鈞卻沒有說什麼,轉身離開,直到晚上。

夜晚總是沉默中帶點哀傷的,就像是筳筠臉上淚痕。

景筳鈞一個人影走到樹下,看著筳筠喝得爛醉蜷縮著靠著樹,他從沒看過的筳筠,隨著相處慢慢改變,她不對娘在乎了,也不會這麼排斥穿上女裝。

偶爾他也看到自己的妹妹,露出那種閨中少女的相思表情,幻甄的出現攪亂了景府的寧靜,卻也改變著筳筠。

他終於有一點自己有妹妹的感覺,景筳鈞嘆了氣,但還是拿了毯子替她蓋好。

「妹妹。」啞著喊了一聲,順了順她的頭髮,然後就轉身離開。

這裡已經是筳筠的小窩了,被壓平的草,訴說著筳筠經常過來,那就把這個地方留給筳筠吧!

或許自己作哥哥的,能做的就是這些,也是她吩咐的。

筳筠早上醒來,發現自己被蓋了一件披風,披風上的木球是如此的眼熟。

那個小時候的玩具,也是她給幻甄的東西,這件披風應該是幻甄讓哥哥替自己蓋的,那是不是表示,幻甄要回到自己身邊了?

看著披風,她還是點頭了。

「好,我嫁。」筳筠對著景筳鈞說。

作者:馥閒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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