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活 / 2018年12月5日 星期三
2018年九合一大選上月24日落幕，同婚五項公投案結果不如預期，皆由反同團體拿下，公投期間鋪天蓋地而來的假新聞和滿滿惡意，也讓LGBT族群壓力被逼至臨界點，甚至傳出輕生的不幸消息。然而，仍有許多令人感動的故事，值得分享給更多人看見。網友Ally Chung在臉書貼文，分享妹妹的出櫃故事，獲得熱烈迴響，令人相當感動。
原文如下：
The coming out story of my sister and family ?️?我妹和我，有時還有一個南部家庭的出櫃故事（文非常長）（雖然我們很害羞，但可以分享；如果因此可以多一點同理心就太好了！）
這篇文章寫在公投之前，希望真的因此有人加入了那300多萬的聲援者中，公投之後無論如何，請相信台灣還有愛%IVsMt_9!fxb9ggXiqcCr2H)rZ4h#Lb@brCMPlG0-w$tNDdRQf。
Ally披著彩虹旗支持婚姻平權。（圖／Aaron Liu Photography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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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什麼叫做受傷，受傷就是：國家制度裡沒有同志的位置，許多基本權利被剝奪，在教育體系裡完全隱身成為見不得人的存在；一旦性傾向曝光所需面對的職業、家庭、人際關係甚至人身安全的各種風險。承受某些人無理由的厭惡，在全面的壓力下，產生的挫折和自我認同困境⋯⋯而且這些東西，是從同志第一秒認識到自己的性傾向那刻開始，就要開始承受了；也許是三歲，也許是七歲，也許是十二歲。這叫做受傷。每分每秒都有人捅你一次的那種傷。」—— 朱宥勳(2016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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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妹什麼時候認識到自己的性傾向的？應該是2003年，因為葉永鋕過世而修訂〈性別ahroEDoB$YeYfr-kLJ-36jfAHw^AeMiZ@pLzyWyUhfy5S12Sa2平等教育法〉的前一年。據她說是小五，班上女生開始覺得誰誰誰很帥的時候，她完全沒興趣，2003年，也是張國榮過世那一年。那時還是國一的我，遇到一個（我現在才知道）恐同的國文老師，她說：「張國榮搞同性戀、有病，他才會自殺。」
在還沒有性平教育的那年，這就是我對同性戀的第一個印象，有病。同性戀是被討厭的，就如同老師輕蔑厭Z7hjiv$_NYeMR)_QrU$vm%wRdDY&!$-SHn=8ZMaUc-j^m%V33d惡的表情。
我從來都沒有討厭過同志，畢竟學校裡有那麼多那麼多的帥學姊，傑尼斯遠在日本，而學姐們就在隔壁大樓，穿著裙子頂著鳳梨頭，重新定義了帥氣。但儘管學姐們在學校裡走路多麼有風，但看老師的態度，這個世界上大多數的人，應該都還是覺得同性戀很噁心不(!yu@&7l$c%Y_MAT43G&GBR*aA0Ook%8Z7vw(y(!9pKGl-KgCt正常，有病吧。這就是為什麼在我妹也剪了鳳梨頭之後，我們大家都開始偷偷覺得她可能是同志的時候，我會這麼不希望她是個同志，她會被討厭、她會很辛苦，怎麼辦。
Ally（左）和妹妹尚旻。（圖／Aaron Liu Photography）
中學到大學的期間，我們就看著我妹變得越來越帥，應該是交了女朋友，但我們大家都說是朋友。然後在從聖功宿舍回家的週末，我媽有時候出去研習，有時候叫我陪她看電影，看完還得分享心得（老師的小孩就是這樣逼哀）所以我大多時候都拒dT5WBX=ZlNv4KdvOyXHdFv$BV-QDKgWysahcc=F*hYgIPrk&7W絕陪看，我們就這樣心照不宣地過了這幾年。
大學畢業、準備出國的那個暑假，我正在享受最後的玩樂。結果我媽寫了email+奪命連環call，叫我回去，妹妹有事需要我們全家在一起，妹妹和前女友感情出問題。在面對感情問題，同時又要隱瞞家裡性向的雙重壓力之下，她再也承受不了、爆炸了；決定向家裡出櫃，無論結果是好是壞，必須釋放掉一邊的壓力。
抱著可能會被逐出家門的覺悟，打電話給媽媽說：「媽媽，我是同性戀，我喜歡女生。」
「媽媽知道啊。」媽媽的反應非常平靜，像是早已預演過的。
我們後來才知道，媽媽早在10年前，察覺尚旻不像一般女生的時候。就開始利用學校的資源，參加了性平課程的研習=UHmyCU9A7=kFf6hw6cPam@SHk^n0nZVOO9+B&x3DDwwh4j5NJ，開始了解性別相關的知識：同性戀、雙性戀、跨性別、LGBTQIA，她認識了這些原本很陌生的名詞，和輔導老師、諮商老師、性平會的委員討論，理解性少數的想法、行為，以及他們會遇到的困難。我才赫然發現，在這幾年間，我媽一直叫我陪她看的電影：《為巴比祈禱》、《愛在暹羅》、《男孩別哭》、《神父同志》、《越愛越美麗》，一字排開全部都和同志相關。原來媽在這幾年，一直努力著用各種方式，去認識、理解一個她從沒接觸過的族群，就這樣一邊學習、一邊準備著面對妹妹出櫃的那一天，為了可以好好說出那句「媽媽知道」，她準備了整整10年。
她準備好了，當我還因為怕妹妹辛苦，而不敢面對的時候，媽媽已經先跨出了一步，已經在想著若是妹妹遇到困難，要怎麼協助她，不是阻止她走上辛苦的路，而是應該努力改變她身邊的環境，讓她這條路走得@3ZTyTX7eOq(=-B+#Jj12K6HaAHcwv9rWE3p7YEE@5AnrkBrbQ越來越不辛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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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櫃之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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爸爸覺得很開心，覺得女兒一輩子都不會嫁人，可以永遠陪在爸爸身邊（安捏甘對）（結果同志快要可以結婚了哈哈哈哈爸爸哭哭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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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嬤其實很好奇，一直在想辦法試探。例如：「旻啦什麼時候帶男朋友回來？」
「以後會帶回來給阿嬤看啦。」旻一邊騎上機車，一邊先打哈哈過去。等機車騎遠，阿嬤雙手圈住嘴巴，對著離去的尚旻大吼：「如果妳帶女朋友回來，也～沒～關～係～哦～～～」（阿嬤可能還沒辦法接受同性戀，也不敢面對尚旻承認她是同志，但又很好奇?；所以每次都抓在這種她沒辦法回應的時候說）
有一次塞了一張副刊剪下來的剪報給旻「hhLjccxlfIgToAdG#LCMeTr+nq8#@vrdW&Rz5SuC!W!5x2__R_這很適合你看！」（塞完立刻逃跑）是一個讀者媽媽的投稿，接受自己的女兒是同志的文章，還會襲尚旻胸，「吼你都穿這個防彈衣」（摸一把）那是束胸啦阿嬤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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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姨在尚旻失戀的時候放著家庭聚餐不吃，陪著她一起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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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姑姑說：「尚旻現在就是碰到感情問題而已，跟她是不是同性戀一點關係也沒有！」
『哎她談感情這麽傻，還好她不是喜歡男生。要是喜歡上壞人就糟糕了！』
「說不定未婚懷孕生了兩個小孩。」
『還要出去賺錢養酗酒的老公。』
「還會被揍。」
『還好她喜歡女生。』
「她是同性戀真的太好了～～～～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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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討論要結婚的時候，我請Sam轉告公婆，說我妹妹是同性戀，我身上應該有同性戀的基因。雖然還沒打算生小孩，但生了說不定也可能是同性戀，如果真的不能接受，我們就取消婚約沒有關係。婆婆覺得這件事根本就沒什麼，不值得特地拿出來報告。公公有點嚇到，原來他身邊就有這樣的人；但為什麼會這麼驚訝，因為以前都沒發現呀，她和我們真的沒有不一樣。連保守的韓國人都和我站在一起，站在愛的同一邊。而且Sam竟然傻傻地把我說：「我妹比你兩個兒子還帥。」轉達給公婆?豬隊友！婚姻就是愛情的墳墓啊啊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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縱使她很幸運地，身邊的家人朋友營造出的環境是友善的。但我還是覺得很對不起，我自認為自己很友善，我們的家庭很有愛，那她出櫃的時候為什麼會「抱著被趕出家門的覺悟」？是因為在她之前說「吳尊好帥?」的時候，我們明明知道她在裝，卻跟著她一起自欺欺人嗎？（後來想想為什麼她不選擇汪東城或炎亞綸而是吳尊，應該跟她的興趣，還有未來的職業相關?她現在是一名肌力與體能教練，是不是超合理的！）
還是在她那段自我懷疑、認同、掙扎的時期，我們不知道怎麼面對，所以暫時伸不出手去拉她嗎？太多太多的畏懼、逃避、不敢面對，讓我們錯$8Dy4O_H%yiLD5C9pHyHpDVvaks35ITK_2zZZY6SgUL0!KcJ*u過了發現她的時機，但幸好，還沒有太晚。婚姻平權公投，雖然是一場被迫開始的延長賽，但它對我的意義其實是——我可以和年少無知、逃避的自己和解；拍拍那時候拉扯於社會常規和自我認同的妹妹，抱抱她、跟她說：「妳沒有錯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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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lly一家。（圖／Aaron Liu Photography）
雖然我們的核心家庭很peaceful，但還是會在親戚、身邊的朋友同事那裡，接收到不友善的訊息，尚旻其實在出櫃後，一直覺得很對不起Lr#%&*zIzU0KZQH)+&t+_GO@R^(XzPmCq(sd8QAH^eHhIO7h3S家人，因為爸媽必須面對還不了解的親友，可能還會有懷疑的眼光說他們怎麼生出、養出一個同志小孩，所謂「同志出櫃，家人入櫃」，之後要面對外界、痛苦的是家人，雖然這些和尚旻當初經歷過的痛苦相比太微不足道，但她還是覺得很抱歉。
妳想太多了，如果關在櫃子裡是很痛苦的，那我們就一起出櫃吧！爸媽一起會去參加性平課程（爸爸是被拖去的）以前輩的姿態，和其他還有疑惑、不能接受的父母聊天（喔很跩是不是）抱持著「多一個願意理解的家長，就少一個破碎的家庭。」的心態，真的促成了父母和同志孩子的和解呢！我和爸媽身邊的朋友早就知道妹妹是同志，爸爸還印了好幾份連署書帶在身上，到處簽到處收，說服身邊親友投公投。如果「讓大家知道家裡有人是同志」就是出櫃的話，那我們早就不知道出櫃幾百次了。我們從來沒有否認、隱瞞過自己的家人是同志，6a1+xD=)mo^_p4fi+9o9nIj8+Viu%ozf&mhiE_F_A$qJBTHPEV因為無論我們到底是什麼，愛男生還是愛女生，都是彼此最驕傲的家人，不是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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希望從此以後，這個發生在我們家的小故事，再也不值得一提，Uj3+IwBf(JdZMZ&7pj-gWEt=$30%gUY*)bz)bp1AI2*eJPJu4R每一個家、每一對有情人，都可以開開心心好好過生活。
阿公阿嬤的支持影片
投票隔天早上，阿嬤用line錄了一段音檔給尚旻：「旻～～阿嬤支持你。不要急，慢慢來，這件事不簡單，我們的觀念真難改變，但阿嬤改變了！你有阿嬤阿公支持你！」雖然公投的結果讓人難過，但還是想讓你們_CezSxuUgYq0_gS6+t4UuFanlUC2!6vay2&WLVkvdv+L@Nj6md知道，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很多善意和能量，不要氣餒，我們整裝再出發。
p.s.我不怪那位老師（因為我媽媽也是老師），畢竟那年還沒有性平教育，老師也不懂。只是感嘆，如果當年有機會受到正確的教育，或許可以早pxHJmWV1SDxk#c_-s3nIMUUMO4fmLyepA8!V#)Z7_)ybM7Xl+T一點成爲妹妹的後盾。
本文經原作者授權轉載自臉書
Source：Facebook、Aaron Liu Photography
作者：Ally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