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5點59分愛上你》：激情重鹹的小清新 |

【劇情大綱】
周末啪啪啪，巴黎的男同性愛俱樂部炮房人滿滿，大家沉溺於巫山雲雨之中，西奧與雨果也不例外，他們在裡面嘿咻。比較不一樣的是，嘿著嘿著，愛液與愛意跟著萌發了。他們不想只有一夜激情，還想要好多個一千零一夜，打算穩定發展。正當他們聊起剛剛的性愛細節，西奧說他剛沒有用保險套。沒想到，雨果暴走了，因為他是HIV陽性感染者。他開始責備對方。於是，漫漫長夜，從醫院的預防性投藥門診開始，這段愛戀會如何走下去呢？

【由重鹹性愛展開的小清新戀愛】
《5點59分愛上你》是2016年柏林影展泰迪熊獎觀眾票選獎得主。本片係繼《湖畔春光》，又一部大尺度同志電影。當中最令人吸睛，莫過於導演在開場置入了20分鐘性愛橋段，呈現出當代男同志的夜生活性社交文化。不過激情之後，劇情卻急轉直下，由「性愛」變「純愛」。兩位男主角騎乘腳踏車遨遊夜巴黎、散步漫談夢想，彷彿《藍色大門》、《愛情的模樣》情節重現。

雖然《愛在周末邂逅時》兩位男主角亦從一夜激情展開愛戀，但這次《5點59分愛上你》更加去破除「認識－約會－告白－做愛」的線性交往模式，加入大量性愛場面，告訴你：趴場，真的有真愛！重鹹與清新是可以並存的，同志電影也是能夠有別於二元的融合新味。

【時間】
誠如片名《Paris 5:59》，時間在電影中扮演了一名重要角色。五點五十九分，我認為這是以一日之晨作為象徵。當它跨越一分鐘，來到六點整，代表全新的開始：全新的一天、預防性投藥的第一天、兩位主角戀情的第一天。正如趕上晨間第一班地鐵，西奧與雨果展開人生的新章。

本片另一特點是劇情與現實時間幾近同步，從4點37分到5點59分，等同電影片長。這設定強化了現實感，模糊電影創作虛假感，使觀眾信其為真。此外，由於時間沒有刪減，一舉一動都全盤保留。當中的愛滋篩檢諮詢，因為該設定變成理所當然，少了愛滋宣導的置入感。（假如它真的是法國公衛部門或愛滋團體贊助，還能拍這麼好看我也認了）

國外影評則認為Ducastel和Martineue兩位導演所撰寫的劇本，打破三幕劇結構。[註1]劇情某些瞬間：敘利亞烤肉麵包店從營業時間論到國族當前危機、晨間通勤婦女抱怨微薄退休金必須兼職。或是，主角在離開醫院時曾說：「你有沒有發現醫院值班人員都是女性。夜晚是屬於女人和同志的！」顯露了職業上的性別剝削與同志的性社交文化。上述言論充滿一種「自覺性」，擴及了劇情深度，同時更賦予「時間」另一層意義：性別、國族、經濟、性文化。就這些時刻，第二幕、第三幕的現實主義被打破了，時間也不再是時間。

【對話式劇情】
像是洪尚秀、伍迪艾倫作品，《5點59分愛上你》文本幾乎由兩位男角溝通交流搭築而成。對話沒有過於文謅，而是真誠樸實，如同現實中兩位陌生男子的相互探索瞭解。（配合同步時間更顯真實）或許這些對白讓部分觀眾覺得直白空洞廢話，但我卻認為它格外「真實」，更進得去角色心境，破除隔閡距離。導演成功將「語言」的效能發揮到最大。

另一方面，導演安排的對話主題也格外巧妙，都設定子題讓角色們針對去談論（夢想、職業、未來、出櫃歷程、愛滋恐慌、人道主義、等待檢驗結果焦慮等）或是安插路人角色（醫院老人、店員、通勤婦人）給予不同視角。這樣安排，使得角色擴張，觀眾得以更了解故事背景、兩位主角心之所想、巴黎同志的性社交文化等，可以在腦海內統整文本樣貌，彷彿拼圖拼湊般。

導演掌握了曖昧中的男男雙方每一次對話的微小推進。透過時間同步呈現完整對話，這讓不在場的觀眾，彷彿參與現場由性轉愛的戀情萌芽，同時充分感受那清新的浪漫愛甜蜜感。

可愛的地鐵阿罵

【愛滋議題】
《5點59分愛上你》不像愛滋蔓延時期電影《早霜》，描述疾病帶來的絕望；也不像新酷兒電影以降、愛滋藥物發明病情終於控制後，好萊塢與電影圈所拍攝的《費城》、《世紀末的哭泣》，訴求扭轉同志銀幕形象；亦不像近三年出現的《藥命俱樂部》、《血熱之心》、《Holding the Man》搭上全球同志平權熱潮，藉由回顧同志/感染者受壓迫的黑歷史，提醒世人關切莫再罔顧忽視。《5點59分愛上你》非聚焦在偉人、絕望、歷史上，而是在那「小小的凡人」。它講求的是普遍性，一個感染者的生活樣貌。

它沒有多數美國愛滋議題電影悲戚感，而是以清新氛圍講述巴黎男同志感染者兩小時的生活樣貌。最特別是，電影中對於感染者進入性愛俱樂部[註2]尋歡沒有一絲批判。呈現出感染者認為自己在安全性行為的情狀下，仍可以不告知自己身分恣意享受性愉悅。（這行為在台灣愛滋惡法下，是「違法的」。）如此展現感染者性權即便在愛滋NGO拍攝的公益微電影亦很難看見，也許是畏懼被不善團體議題操作，影片中即便感染者能有性，通常成立在一對一的忠貞伴侶狀況下。似乎，感染者的性依然被道德侷限框住。雖然愛滋議題非《5點59分愛上你》的主軸，但我喜歡編導巧妙置入這種去汙名設定，傳遞對於疾病的正確觀念。

我更喜歡是，電影將受世人恐慌的HIV感染，浪漫化處理。劇中角色曾說：「當你吃完藥，我們就交往28天了，吃完藥等待檢驗結果出來後，我們就交往三個月又28天了。」對於剛進入醫療體系或是剛服用預防性投藥的人們，這些「服藥日子」因為受社會歧視、媒體錯誤報導、影像汙名複製等原因，多數人是恐慌、焦慮、不敢說的。但《5點59分愛上你》卻以情侶交往日期浪漫化那些負面情緒，讓HIV感染與愛情萌發同時發生。（雖然雨果說自己服藥目前測不到病毒量）這似乎說明著：不安的情緒與甜蜜的情緒只在一念之差，事情都是兩面的，取決於自己如何看待。愛滋汙名也是如此。

愛滋門診的共同面對

超甜蜜

【結語】
太喜歡《5點59分愛上你》。或許某些人認為這部電影太過性別正確或是愛滋宣導意識，但我無法忘懷兩位角色的清新對話互動。也許一部電影不用峰迴路轉的劇情波折，同樣能夠迷倒觀眾。更甭提我認為，電影還有許多象徵符碼尚待細談，像是性愛俱樂部的紅光藍光，配合角色族裔膚色，不正是法國國旗三色呢？對於憤世嫉俗者，這故事可能太童話夢幻，但我們每個人，不正嚮往逃離寂寞的愛情神話呢？

[註1]
//thefilmstage.com/reviews/berlin-review-paris-0559/
[註2]
電影中是以Sex club稱呼，我不確定這在法國是否也等同於為三溫暖或發展場。

本文同步刊登於Das Kino波電影

作者：波昂刺刺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