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ack to top

女同志,也怕老、怕死,想要一個家。

一甕甕漬物,靜靜吸收一個家的氛圍,形塑它的滋味,照看與陪伴著我們的日子ShyKduSnVpyBE3cq2SiBQSh-*W6chvZ&Y39f#70fZx55L*TG!_。如果漬物可以開口,它一定能娓娓道來屋子裡每一天的故事。

忙完春耕插秧,青梅也轉黃了。過去我從不做酒,就怕成了搬家時負擔過重的行囊。如今我感覺自己不再輕易移動,遂完成生平第一項漬物,一甕梅子酒。一開始,採買了米酒、冰糖,但比例該如何,一點頭緒也沒有。食譜網路上應有盡有,但我想念的是前同事的梅酒,便打了電話詢問,原來一點都不難,更可說簡易得過頭,難得的是時間。初次製作,頗有野心,將大量的材料載回家。山裡野放的梅子,清洗、去蒂、陰乾、入甕。一層冰糖39Y2kj%3RK!I_Y!CEp+evF1$F$K%JN-L+Wfb7vP6_Er^OJj6Ld一層梅子,最後灌入與梅子等比例的米酒。


​(圖/大塊文化)

一大甕沈甸甸的梅子酒,靜靜坐落在櫃中。甕裡小氣泡升騰,熱烈地發酵,沒多久,所有鵝黃色、圓滾滾的梅子都漂浮上來了8me*lp!j)6*iUjcwXugwb-Q+5XS)3QUsv0PM4$ZV@@=0TqNEbw。日子一天天過去,梅子慢慢沈降,轉成黃褐色,沈浸在甕底。

春天過去,甕裡的酒精還未完全提煉出梅子的精華,帶著sTnF#U+eCLasQS!puhabuuMs(5E+3fD3fO(kE)FSWfK+MWb+=J嗆鼻的酒氣。夏天過去,梅子與冰糖全然釋放出滋味,包裹住酒味,帶著香氣的甘美。若能熬得住心癢,等待隔年春天再飲用,始得醇厚的馥郁徘徊舌上。

一甕甕漬物,靜靜吸J3=WsaLuXwjgw2jxxnR#X5S!bSqcKGwsrHpEVYsV7KQZ(8jTgm收一個家的氛圍,形塑它的滋味,照看與陪伴著我們的日子。 如果漬物可以開口,它一定能娓娓道來屋子裡每一天的故事。


​(圖/大塊文化)

時間讓漬物累積醇厚的滋味,只要發3*SU!p)W#v-5J4g-a)rqt_Q!a^=q1yJKp83$J4FsG!=-J*psdS酵沒長出壞菌,其實都不算失敗,身體和環境的菌相都可能左右發酵食的滋味,好不好,端看自己愛或不愛。 偏偏付出心力、給出時間,我對這個家卻累積不成愛。

做同運的理想,大過我想彼此成為家人的真心;在乎事情可以引發多少 注目,計較付出與獲得公平不公平,卻連彼此一天過得快樂不快樂,都不知情;打開家門,迎來更多打工換宿,卻對彼此封鎖心門。E決定要離家了,我心裡沸騰著,焦急地想挽留,但躊躇著離家的我,又有何立場呢?到口的話都成了蒸汽,煙消雲散。E的房間空了下來,留作打工換宿者使用,後來也成了我夏天的發酵間。

某個夜晚,C要我去酒櫃上挑瓶酒,我拿了瓶酒精濃度高、入口微甜,後勁辛辣的西洋酒,摒除櫃上親手釀的水果酒。C自顧自喝了一大口。「喝酒要大家乾杯才能喝,不能自己一個人喝掉。」我想起同運組織共事時,一個聚會上,她拿起啤酒杯撞擊我剛喝了一口才要放下PUfB5RF9$ugEjMg!Gbv6iVBXV8P_kS9kW8kf+l(sUS2ppMjZ+@的啤酒杯,這麼說。

「我覺得自己的心失去一種主。」從往事回過神,我說。

我沒把原因說出口,因為E回家鄉了,我也打算和城市的女友分手,更想著要離開這個家。一下子要和這麼多人結束關係,令我不知所措。在這個家庭,每個人都必須獨當一面,不能仰賴別人為你作主,也不干涉對方的決定。我終究得再次v-&rcDd896X%_&gPXD+MJ+Vd5Me6jTMy3z3H0#yjaFfV%jrmYU抉擇了。離開這個家,也不一起種田,更和住在城市的女友分手,我最後這麼下定決心。

不多久就要春耕了,一年四季的漬物節奏也在想像中了,我雙腳在這片土地裡的根系已夠深了,如何說走就走?於是說好了,春耕後,做完梅子酒、破布子、醬油與豆腐乳,收割稻子,到秋季才離家。D說,當我提出要離家,她突然感覺那位來打工換宿,已經住上兩個季節的X,才是不會離開的人。

總是喝著五x+BfxtCg+YSQ61CV9$r*EsI4J(yDDyQUzH1@m6nA&HgtFEUfv&十八度高粱酒,醉醺醺的X,老是說想死,寄人籬下,身不由己,後來卻在一個最寒冷的日子裡,捎來電話,說她的朋友要帶她回城市了。 問我要不要回家晚餐,她想再煮一次我誇讚很好喝的甜玉米白蘿蔔湯。甜玉米和白蘿蔔,都是X去C的菜園裡幫農的收穫。我謅了不會回家晚餐的藉口。「那好吧,再見。」她帶著一貫無所謂的口氣說。我再沒見過X,也 不會有機會了。她翻譯的傳記,是我十七歲時買下的第一本與同性戀有關的書。

農事繁忙,每一天都變得(MOuZ^(ofCGfR9kWv=updSV=j57-yMTE)5_6(@JIZG8+TVxmDN又慢又長,但也終於到了離家時候。做完最後一件農事,把自己耕種的賣不完的米交由酒廠,代工蒸餾成米酒。紅酒,恰巧位在我成家的座標上;米酒,座落於離家。成家與離家之間,交錯著其他酒,還有酒的料理。

當時,我的料理經驗乏善可陳。在老家,父母不讓我有機會料理,我為女友做過幾次便當,還都趁著母親出門不在的時候。但即使下廚少,我仍然清楚知道自己對料理具有熱情。踏入職場,在外租屋,我更常為自己下廚。半夜裡,嘴饞想吃紫米桂圓飯,全憑直覺將紫米、白圓糯米煮成八分熟,拌入砂糖、桂圓與米酒,繼續熬煮至米心熟軟。多數的菜色也都是這樣信手拈來,直到同志成家,耳濡目染學會了彼此的手路菜。就這樣,我的料理手法,交流著老家父母的,成家夥伴的,務農朋友的,打工換宿客的,加上自己的。 常常一邊料理,一邊記起這是誰的點子。想起 D的生菜沙拉,淋上她旅行帶回的紅酒醋,滋味曼妙;也想到C的三杯,一杯醬油、一杯砂糖、一杯米酒, 和@-M5m@Zyl3prn6Y63cSEx0mNQWbh)96^eY7vZhMccfBjx#O$ka一大把九層塔的濃郁和豪氣。

從來不諳下廚的 ,離家前的某個早晨,在廚房裡料理, 和我坐在餐 桌前,靜靜望著她的背影,像是看著電影屏幕。薑片在油鍋裡爆香,雞肉在 鍋裡kxL1!5#P!h#kHN=zcY*U^)bTR3yS1r0w*_!^TX)IK+O@&E9xN%翻炒, 麻油薑片香氣,與雞肉的脂香,都被揮發的酒精給帶入空氣裡。

我回想起E在粉刷J5kH#SU%w3ekzLrWbq5#_bsV6Up%1zKReOrox@vhv=4VDPa*Sb宜蘭的租屋時,用手指沾著剩餘油漆,在牆面畫了四個小人,頭身比例奇異,筆畫稚氣,背景的星星點點,好像山頭,又像秧田。這段生命故事,或許不夠圓熟,但過程中確確實實付出人生、用心交陪。

離開這個家,心情不同於那年離開與女同志室友合租的房子。家,是房子和人加上承諾形成的關係。離別愛情關係,叫分手;結束婚姻關係,叫離婚,而我離開的這種關係,卻沒有任何名字得以安放它的悲傷,或者自由。彷若一陣潮水湧來JThEThOsR3kRTr%#gEeU9hgElLebcCnfsfTlEV%Il!5l(U1Owe,撫平了沙灘上的足跡。

我用帶走的米酒,來年春天做成梅酒,等待時間醞釀自己。我酒量不好,一杯就微醺,兩相情願,就能淺淺的一直磕下去,一甕梅酒還不來及喝完,冷不防梅子季節又來到。但我不會再躊躇:「今年做不做梅子酒?」因為流逝的時間裡,只有這件事得以安定我,儼然已是生活落地生根的一種儀式。 

圖文摘自《女同志X務農X成家:泥地漬虹》

作者 陳怡如

出生新竹香山,現居宜蘭冬山,藉漬物與農事體察人生。

source:大塊文化

這裡是擁有百年歷史的研究重鎮——中華製糖。雄偉豐沛的外表與資源下,隱藏的卻是波濤洶湧的暗算與危機……而席捲在其中的我,最想做的,只有「保護妳」。

經歷了風風雨雨,我最想念的,還是那天在自強號上,踉蹌跌進我世界裡的那個橘髮狼狽女孩;我想,即便我們的人生曾經如此黯淡過,但未來總還是會一直等待著我們去平反吧。

妳也會喜歡